屎壳郎
"那么远,我倒要试试爬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呢,"屎壳郎说道,连道别一声都没有说便走开了。这样对待女性可真够体面的了。
在水沟旁边,它遇到了几位自己一类的东西,全是屎壳郎。
"我们住在这儿,"它们说道。"我们过得挺自在!热忱欢迎您到我们这块肥沃的地方!旅途一定叫您疲乏了。"
"就是的,"屎壳郎说道。"我下雨天在床单里睡过,洁净的环境大大地消耗了我的体力。在一块破花盆碎片下面的对流风里呆着,又使我的翅膀骨受了寒。能够碰到自己的同类,真是太叫我舒心了。"
"您大约是从粪堆里来的吧,"年最长的那一个问道。"还要讲究呢,"屎壳郎说道。"我是从皇帝的马厩里来的,在那里我生下来脚上就有金掌。我这次出来负有秘密的使命,这事你们不用向我打听,我是不会说的。"
于是屎壳郎便爬到那堆肥烂泥上。那儿有三个年轻的屎壳郎小姐,它们在偷偷地笑,因为它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"她们都还没有订婚,"母亲说道。于是它们又偷偷笑了笑,不过这回是由于难为情。
"就在皇帝的马厩里,我也没有见过比她们更美的小姐了,"这位屎壳郎客人说道。
"可不要把我的女孩子宠坏了!请别和她们讲话,若是您的打算不真诚的话;——当然您的打算是真诚的,我真祝福她们。"
"妙极了!"其他的屎壳郎都喊了起来,于是这个屎壳郎便订了婚了。先是订婚,接着就结婚。你知道,这没有什么可等的。
结婚后的第一天,日子过得很不错。第二天也满自在地就过去了。但是到了第三天它就得考虑一下妻子,甚至孩子的吃饭问题了。
"我让这点意外的事缠住了,"它说道,"所以我也要让他们意外一下——。"
它真这么做了。它不见了;一整天不见了,一整夜不见了。——妻子成了活寡妇了。其他的屎壳郎说,它们收留到家里来的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漂泊浪子,它的妻子成了它们的累赘了。
"那么她还可以当她的姑娘的,"母亲说道,"还当我的女儿。天杀的,抛弃了她的那坏蛋。"
而它,则在继续它的旅程,乘着一片圆白菜叶子过了水沟。天亮的时候,来了两个人。他们看到了这只屎壳郎,把它抓了起来,把它翻过来又复过去。两人都博学多识,特别是那个男孩子。"真主在黑石山的黑石上看到了黑屎壳郎①!可兰经上不是这么写的吗?"他这样问道,把屎壳郎的名字译成拉丁文,讲了讲它的属类和属性。年纪大一点的那位学识丰富的反对把它带回家去,他们家里已经有了同样的好标本,他这么说。这话说得不够礼貌,这只屎壳郎这么说。接着它便从他的手中飞走,飞了不短的一程。它的翅膀已经干了,它飞到了暖房。因为有一扇窗子是开着的,它很轻松地便溜进去了,钻到了新鲜的粪肥里去了。
"这儿真舒服,"它说道。
很快它便睡熟了,梦见皇帝的马蹄坏了,屎壳郎先生得到了它的金掌,还得到允诺可以再得到两只。这真痛快!在这只屎壳郎醒过来的时候,它爬了出来,朝上看了看。暖房里多么美啊!巨大的棕榈树叶在高处舒张着,阳光使得它们成为透明的。棕榈树下是一片碧绿,绿中点缀着朵朵鲜花,红的火红,黄的琥珀,白的似雪。
"这真是一片美丽无比的植物胜景。等它们烂了以后,那味道一定美妙无比!"屎壳郎说道。"这是一间美妙的餐室。这里一定住得有我们的族类,我要去找一找,看看能不能找到几位我能与之交往的。我很高傲,这是我的高傲之处!"于是它走了起来,心中想着那匹死马,想着它得到的金掌。
这时,一只手一下子抓住了这只屎壳郎,它被捏住了,被手翻了过来,又转了几转。
园丁的小儿子和一个伙伴在暖房里,看到了这只屎壳郎,对它很感兴趣。它被搁在一片葡萄叶里,被装进一个暖和的裤兜里。它在兜里挣扎、乱扒拉。于是孩子的一只手便使劲把它按住,孩子飞快地朝园子头上的一个小湖跑去。这只屎壳郎在这里被放进了一只帮子坏了的旧木鞋里。鞋子上牢牢插着一根木签子算是桅杆,屎壳郎被用一根毛线绑在签子上。于是它就成了船长,要开航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