妖精的怀表

4

山林间的寺庙门口有一口布满青苔的古井,那水清凉幽深,尝起来有一股甜丝丝的味道。那光滑如镜的水面宛如一面天然的镜子,我喜欢在霞光微露的清晨去井边照镜子。

照镜子的时候,我忽然有了一个主意。

“和气老板,快开门!”我重重地捶着“开心当铺”的大门。好半天,和气老板才哈欠连天地过来开了门。

“哦,是开心啊,你终于过来了,你今天再不过来的话,我就把那块怀表卖掉了。”和气老板显然有一丝讨好的口气,末了,他带着一丝怀疑的神情看着我,“你的钱准备好了?”

我理解和气老板的怀疑,我在“开心当铺”从来都是有当不赎的主儿。

“和气老板,你看……你看这个值多少?”我一手拽着一把乌黑柔顺的青丝。

“开心,大清早的你开什么玩笑啊!你以为人类都和你们妖精一样每天只爱风花雪月,你那个东西,一文不值!”和气老板怒气冲冲地甩下一句话,“哐当”一下把大门关上了,无论我怎么使劲捶门,那两扇青铜色的大门都没再打开过。

我灰头土脸地坐在“开心当铺”旁边的一棵大树枝桠里,看着男孩高高兴兴地去把我祖母的那块怀表取走了。看,我是一个多么失败的妖精!

一个黑漆漆的夜晚,我悄悄地潜入了男孩的家中。没办法光明正大地从“开心当铺”赎回那块怀表,我只能采用妖精中最不入流的手段:偷!

男孩在一张花雕木床上酣睡着,像个王子一般,那块怀表正挂在他的床前。

“嚓!嚓!嚓!”怀表经过修理,又开始正常走动。我想起了妖精祖母说过的话,难道,这个就是心跳的声音?

当怀表的时针和分针同时指向12的时候,怀表突然发出了一种奇异的光芒,我看着那片金色的光芒,忽然发现自己一下跌进了那片光芒里。

穿过了一片漩涡状的白色光芒,我掉进了一片幽深的树林里。我在树林的另一处,听到了一个女孩嬉笑的声音,我仔细一看,那女孩娇媚可爱,分明是我祖母年轻时候的样子。

“小兰!”一个男孩的声音从更深远处的树林传来。那是妖精祖母的名字!

“大树!”祖母迎着那男孩走去,“你真的来了?你真的愿意跟我一同去往妖精乐园?”

“是的!”

“可是……人类去了妖精乐园后,就再也不能返回人间了,你真的决定了吗?”

看来,我的妖精祖母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笨笨的妖精,她居然把这么严重的后果都告诉了别人,这样能成功地诱惑到猎物吗?

“决定了,我不后悔!”

天,看来那个叫大树的男人,也是一个笨笨的人类,这么糟糕的事情也愿意去做!

我坐在一棵大树的枝桠里,着急地看着远处的两个人。

正当我的妖精祖母和那个男孩拉着手准备奔往妖精乐园的时候,一个缠着小脚的老妇人跌跌撞撞地跑进了树林。

“大树……大树!”老妇人一边哭喊着一边往前走,“大树,你走了我和你爹怎么办啊?家中的商铺由谁来打理啊?你快跟娘回去!”

那个男孩听到哭喊声,马上停下步子,他从胸口掏出一块怀表递给我的妖精祖母:“明天,当长针和短针同时到达12的时候,你在这里等我!”

男孩说着,掉转身子向着那个老妇人跑去。

我的妖精祖母在树林里等啊等,她的耳边一直回旋着那个母亲的哭声。

那个母亲的一滴眼泪被风吹进了我的妖精祖母心里,那些咸咸涩涩的泪水弄疼了我的妖精祖母的心,她带着那块怀表独自一人跑进了树林深处。

等到那个叫大树的男孩回来的时候,他再也找不到我的妖精祖母了。

“小兰!”那个男孩在树林里发出了一句伤心欲绝的呼喊。

我尾随着那个悲伤的男孩,看到了接下去发生的故事:在家人的轮番劝说下,那个叫大树的男孩终于清醒了,他抛弃了妖精乐园的幻想,开始一心一意在人间生活,他过起了正常人的生活:娶妻生子、侍奉父母、经营事业……

直到变成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,大树都在做着同一个奇怪的梦,梦中总是莫名地出现一块怀表,他相信那不是一块梦里的表,而是生活中真实存在的一块表,所以一辈子一直在四处打听那块表的下落。但是,直到过世的时候,他都没找到那块表。

那个叫大树的老人临终前,画了一张图纸,吩咐子孙后代一定要找到那块表。大树的后人虽然非常孝顺这位老人,但他们都更愿意相信那块怀表是一个传说,他们把大树老人留下的图纸像珍藏古董一般珍藏了起来……

当我走出这个故事的时候,我发现我正站在那个叫玉儿的男孩的房间里,那块怀表正挂在男孩的床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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