醉鹿
女教师走在孩子们后边。她的脸上闪露出杜鹃花似的灿亮的笑容。女教师知道,每年一到杜鹃花开满山谷的时节,总会有几头“醉酒”的麂子跑到村里来,可虎子主动跑来卡色小学报到,这还是头一回呢!
孩子们散成了圆圈围拢小黄麂,他们不约而同地都踞起了脚尖,张开手臂,慢慢向小黄麂接近;也许是男孩子的动作过于粗重,也许动听的歌声像山风似的消失在箐谷,小黄麂好不奇怪呀!它支楞起耳朵,惊骇地瞪大了眼睛,心想:我怎么会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?它想转身逃跑,四条腿却赖着不想动,一个身手像猿猴那么矫健的男孩子从斜刺里猛扑过来,一把搂住它的脖子。
在孩子们欢快的笑声里,小黄麂做了俘虏。这个懒东西,它贴着男孩子胸前柔软的羊皮褂,枕着孩子的手臂,竟然呼呼睡熟了;还做了个梦:它又见到了山林里的杜鹃花,在那里,阳光也是甜的……
小黄鹿睁开眼睛时,发现自己睡在一间松木板屋里。松脂的清香使它想起了松林,心里感到很是亲切。只是小黄鹿怎么也弄不清楚:脖颈上不知是什么时候,怎么长出个皮圈圈来了!最讨厌的是那条细蜈蚣似的铁链子,拴在皮圈上,小黄麂腾起前脚想跑出去玩玩,却怎么也挣不脱。小黄麂不喜欢这根细铁链,它狠劲踩了一脚,没有把“细蜈蚣”踩疼,反倒把自家的脚趾硌痛了。
小黄席从门缝中注视着山冈,眼里涌出了琥珀色的泪珠。它多么想念麂子妈妈呀!妈妈会从那片青稞地里走出来吗?它等啊,盼啊,终于在攀枝花树上,盼来了亮晃晃的霞光。新的一天开始了。小黄麂不安地踢蹬着,它绕着木桩兜圈子,不时停下步来,甲壳虫似的亮眼打量着周围的一切。咳,平心而论,这地方的最大缺点是没有妈妈,要不还是满不错的,垫在身下的麦秸草吸足了阳光,暖和极了。啊,最坏的是这根会发出响声的链子,它干吗老是缠着我呀!
“吱——嘎”,门开了。
敞开的松木门,放进了阳光,也放进了一群嬉闹的小学生。有一个身穿羊皮褂、头戴蓝布帽的男孩子,说起话来声气炸人的耳朵,他一跨进门坎就从衣兜里掏出一团东西,叫着:“吃闻吃!”硬往小黄虎嘴里塞。他塞过来的东西有股怪味,小黄麂!闻就害怕,仰起嘴巴左躲右躲,总是躲不开;幸好又进来一位长袍袖口上镶银狐皮的女孩子,薄眼皮,黑眼睛,圆圆的脸上,不笑也有两个深深的酒窝;她攉开男娃娃的手,轻声地说:
“你呀,你没听老师说,麂子是偶蹄类动物,它才不会吃你的酥油糌粑呢!”
小姑娘说话的声音,像蕉叶上的露珠那么清甜,一字一句都带着心窝里的笑声。她刚说完,人圈外又有人叫了起来:
“巴珍,老师叫你牵小麂子来外边晒太阳!”
巴珍“哎”地答应了一声。她从木桩上解下铁链,牵着小黄麂来到织满野花的草地上。巴珍真好,小黄麂和她在一起,心里有一种安全的感觉。小黄麂不喜欢那些男孩子,他们专喜欢揪它的尾巴。小黄麂很生气:我的尾巴本来就短,你们还要揪呀?它像马驹似的妁起蹶子,这些男孩子再也不敢欺负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