牛蛙夜惊魂
三、蛙化危机
我通过数码相机的镜头环视同学和老师的脸,他们惊慌错愕的表情,将会是我首部纪录片的一部分,拍摄全景后,我拉近焦距,不经意地发现艾力再一次撞向莉娜。她向前一跌,双尹恰好在渔网上。牛蛙一面喘着粗气,一面以闪亮的眼神凝视她的手臂,莉娜失控地尖叫起来!牛蛙没有被尖叫声吓退,反而用力一跃,把锋利的牙齿深深地插进莉娜的血肉里。
跟牛蛙亲密接触的体验让人一世难忘!它的皮肤湿黏冰冷,嘴巴仿佛黑洞,喉咙里传出魔鬼般的低吼,当我看见它的唾液与我手上的鲜血混合,我的记忆、思考和感觉都中止了。后来,阿凡提先生把我带到码头的办公室,请来贝勒岛医务所的护士为我的伤口消毒。其间,他跟我说了一个小故事:
“有一天,阿凡提看见地上有些镜子的碎片。他拿起其中一块放在眼前看,却认不出镜中那张双颊红润、鼻子长得像马铃薯的脸!他发起脾气来,把镜子碎片丢得远远的,说:‘怪物,离我远一点!’”
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。小时候,我妈妈总是在我的床边说些小故事。阿凡提先生搔着额头,尴尬地笑了笑,仿佛他真的干了一件蠢事……我当然知道他不是故事中的阿凡提。我走到窗前,想梳理一下凌乱的头发,却被镜中的自己吓得后退了几步!我的脸泛着一片惨绿色!
“我……会不会变成……怪物?”电影中的异形怪物从我脑海中掠过。
阿凡提喃喃地说:“当然不会,你别太紧张。”我看得出他在故作镇定。
他微笑着从口袋中取出GPS交给我,我已经彻底忘记了它的存在。我不是一个热情的人,但此时此地,我想拥抱阿凡提一下,让自己平静下来。
莉娜盯着GPS喊了一声,我问她怎么了。
“我把GPS资料库中的牛蛙DNA特征跟刚才那些牛蛙比较……”她回答说。
我对什么DNA并不熟悉,但是莉娜这么专注,我也不好意思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。
“这不是刚才咬你的牛蛙吗?”
她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,把屏幕凑到我鼻子下方,严肃地说:“不是,完全不是!它们不一样,看清楚!”
我不得不摘下老花眼镜,眯起眼睛注视那小小的屏幕。
莉娜慢慢对我解释:“这是GPS资料库里的牛蛙照片,这是我刚才拍下来的照片。如果把照片放大,你就会发现它们之间的差异。刚刚咬我的那只怪物,并不是百科全书上那种牛蛙。”
牛蛙不就是牛蛙吗?莉娜的话让我感到脑中一片混乱。
“好啦好啦,它们是不同的,那又怎样?”我开始失去耐性了,那些数字、符号以及长篇的文字资料,让我头晕。
敏感的莉娜显然被我的态度伤害了。她思考了一下后低语:“我再查一下……”
护士的敲门声打破了办公室里的沉寂,她刚把莉娜的血液送往医务所化验,以确定莉娜是否受到细菌感染。护士说,化验报告今天晚上就会完成,但初步检验显示,莉娜的伤口上没有食肉菌。
我准备带莉娜到宿舍跟其他学生集合。今天晚上,我会为他们举办一个小型欢迎晚会,现在,我希望莉娜能好好地调整情绪,迎接这几天的活动。
四、蛙潮
贝勒岛的黄昏十分清凉,晚饭前我们聚集在餐厅里聊天,班长亚历山大煞有介事地向我们宣布,欢迎晚会将会在九时整开始,内容包括短剧、音乐表演、营火会……他眉飞色舞地形容那些精彩的节目,我开始对晚会充满期待。
这时,餐厅外不远处传来一阵不寻常的牛叫马嘶声。我知道宿舍旁边有一个马厩,马厩后方有一片草原,那是牧人放牧奶牛的地方。
起初,我听见一头离群的牛在哞哞叫。它的叫声似乎刺激了正在休息的马,马便不断地踢蹄和高声地嘶叫。
我的外公曾经营牧场,小时候我常常在马群牛群中消磨时光。我记得外公说过,当动物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表现得不安和焦躁,说明它们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。
“我去看一下。”我跟其他人说。
同学们纷纷回宿舍整理行李,我则带着数码相机悄悄地越过宿舍围栏。草原上的景象让我惊呆了,三四只大牛蛙蹲在水槽旁呜叫,慌乱的马匹挤在马厩的一角。这些牛蛙显然比刚刚困在渔网上的更大,我连忙三步并作两步,向老师的房间直奔。
当我带着部分老师和同学回到马厩的时候,牛蛙的数量已多了一倍,水槽内的水快要被它们吸干了,而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些怪物是从哪里跑出来的。
伦老师叫亚历山大打电话请警察过来,顺道通知附近的居民。警察告诉我们,贝勒岛南端有一群羊正被牛蛙袭击,山坡上农场里的牛也正遭受同一命运,牛群朝着四面八方逃跑……我们把马匹牵到草原的另一边,便赶往山坡上的农场,希望协助农夫把牛群赶回牛棚,但当我们到达时,农场里只剩下一片死寂。
牛蛙聚集在一座小山丘上,牙齿磨得沙沙作响。走在前头的体育老师愣住了。一只牛蛙张开血盆大口扑向他,他连忙把手上的电筒大力一挥,把牛蛙打往山丘另一端。幸好他是一名跆拳道高手!那只牛蛙身高至少有40厘米,根本就是一只怪物!
尽管身处漆黑的夜空下,我们仍然看得见它们有多可怕——一只来不及逃走的奶牛痛苦地睁着大眼睛,看着牛蛙把它身上的肉一点点撕下来。
我们被迫撤回了宿舍。外面不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,还有一阵阵的枪声,但这次老师不准许我们一起出去。到老师回来吃晚饭的时候,我听见了他们的对话——牛蛙没有离开过那只奶牛,警察趁它们埋头大嚼时枪杀了它们,并把它们的尸体送到化验室做进一步调查。事件总算是告一段落了。
晚饭后,所有人都留在餐厅里讨论这件事。连那些不在场的胆小鬼都声称,他们从房间的百叶窗的缝隙看见了事情的经过。
当我们准备前往欢迎晚会时,可怕的事又发生了:数以千计的牛蛙以一致的节奏撞击餐厅的窗户。我马上开启手上的数码相机,拍下了张牙咧嘴的怪物、窗户上的拍击声和陷入恐慌的同学,老师用力地把我们推往楼梯间,但我坚持留在原地拍摄。终于,第一扇窗户被撞破了,浑身玻璃碎片的牛蛙涌进了餐厅。它们没有因身上的伤口而停下来,它们在餐厅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血液、污泥和黏液,桌子上残留的食物被它们清空了。
厨房里的宿舍职工闻声赶到,打算推来一个柜子封住窗子上的缺口,但是牛蛙很快就如决堤一般,从另一个破口漫进来。绿色浪潮经过的地方,只剩下破烂的碗盘!我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,继续拍摄这一场“蛙灾”。
要不是那个胖厨师把我强行拉进储物室,我一定会坚守到最后一刻。储物室门上有一个用粗铁丝覆盖的小洞,不但可保持空气流通,还可以隔开那些牛蛙。
储物室里有一套养蜂人的装备,这使我突发奇想——能赶跑蜜蜂的东西,大概也能用在牛蛙身上。我穿上了整套衣物,把灭虫剂喷在手套、长靴、长袍和帽子上,然后趁胖厨师打电话时离开房间。牛蛙显然不喜欢我身上的味道,因此我可以无所忌惮地把眼前的血腥景象拍下来。牛蛙把餐厅内的剩菜吃光以后,就开始互相噬咬,直到那些存活下来的牛蛙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蹲在一旁打嗝。
柜子里有人移动的声音,我走过去打开柜门,发现正在颤抖的艾力。
随着夕阳慢慢西沉,我的心情慢慢地从被牛蛙基因入侵的惊慌中放松下来。天气有点凉,我敏感的手臂已经开始在衣袖里僵硬起来。或许变形已经开始了,但是我不害怕。我刚刚发现变成牛蛙的好处——我会比艾力更强壮。复仇的快感就像牛蛙的基因般浸润我的身躯,我的性格也许会越来越凶残,越来越像牛蛙。这一刻,我以往重视的东西都已经不再重要了,我把鞋袜都脱下统统丢开,自由地在草地上蹦跳。站在一旁的阿凡提以为我疯了。我的脚碰到了一条鼻涕虫,以前的我一定会为此尖叫……但是现在,我对一切肮脏和恶心的东西都没有感觉了。
我打电话请人派车子来接我和莉娜后,发现她的行为十分怪异。离开码头不久,她就脱了鞋袜,然后开始在田野中跑跳。我叫了她一声,但她好像喝醉了一样没有理会我,大概被牛蛙咬后她受了很大的打击!
穆拉驾着小货车来接我们了!可是莉娜不想上车,我花了好一会才把她拉上车。货车行驶时,一只海鸟从我们面前飞过。我想借此机会让莉娜平静下来,便指着她的GPS说:“你的GPS里有这只鸟的资料吗?”
莉娜终于冷静下来,重新打开手上的仪器。屏幕显示了贝勒岛的地图,还有许多红点,红点主要集中在贝勒岛的中心。
“这代表了什么?”我问她。
“岛上有很多牛蛙,而这个地方特别多。太可怕了!我看看详细的资料……有好几千只!糟了!它们的数量还在一直增加,好像永远不会停一样——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