弹奏月光的九根手指
5.
包恰恰的嘴巴非常大,所以他的嘴里永远藏不住秘密。
很快,梅尺尺弹奏月光的秘密就在鹅掌镇流传开来。一天深夜,月亮城最有名的江洋大盗乔老狐偷偷摸进梅尺尺的帐篷,把他给偷走了。
乔老狐有一口神奇的破皮箱。那口皮箱看上去跟别的箱子差不多大,但里面大得惊人,不管什么东西都装得下。前几天,乔老狐刚刚偷了一间别墅、两辆汽车和数不清的金银珠宝,都装进皮箱里,随身带走。
“听说他会弹奏月光,而且什么心愿都能实现,如果我把他偷回去,让他每天帮我弹琴,我就不用再出去偷东西了。”乔老狐不由分说,把沉睡中的梅尺尺塞进了皮箱。
从鹅掌镇到月亮城,要走一天一夜。乔老狐背着皮箱,在路上大步流星地走着。
乔老狐的皮箱上有个窟窿,明晃晃的月光透过窟窿,照在梅尺尺身上。梅尺尺面朝那点月光坐着,伸出两只手掌,轻轻地弹奏起来。他弹的是一支《岸》。
那是一支劝人回心转意的曲子。当悠悠的乐曲从皮箱里飘出来的时候,乔老狐满心高兴:“真是个知道体谅人的好孩子,看我走路走得累,就给我弹支曲子解解乏……”
但是很快,乔老狐的脸色就凝重起来,他不禁放慢脚步。
乔老狐的脸色变幻不定,看上去他的内心在苦苦挣扎。
忽然间,乔老狐停住脚步,眼泪夺眶而出。他跪倒在地,面朝家乡的方向,号啕大哭:“爹,娘,我错了!我不该不听你们的话!我发誓,从现在起,我要洗心革面,重新做人!”
哭完了,乔老狐打开皮箱,把梅尺尺抱出来,放在路边,朝他恭恭敬敬地行礼。然后,乔老狐背起皮箱,掉头朝鹅掌镇走去。他要把偷来的所有东西,一件件地还回去。
梅尺尺坐在路边,借着月光,望向旁边的一道深沉的山谷。在山谷的两边,有两座军营,军旗在夜风中鼓荡着。梅尺尺明白了,那是两支军队在打仗。
梅尺尺曾经听梅卡西说过,鹅掌镇的成年男子都在外面打仗。如果梅尺尺猜得不错的话,那道山谷就是他们的战场。
这时候,月亮已经偏西了,山谷里静谧得仿佛有一千万头雄狮在沉睡。
梅尺尺遥望着黄澄澄的月亮,一个念头犹如一道闪电,从他的脑海中掠过。他不再犹豫,跌跌撞撞地跑进山谷,坐在两座军营中间的一块巨石上,伸出九根手指,在月光中弹起琴来。
他弹的是一支思念故乡的曲子,名叫《望乡》。
本来,山谷里异常安静,只能听见漫山遍野的呼噜声。梅尺尺的琴声刚刚响起,呼噜声就停止了,士兵们纷纷从梦中醒来,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于耳。接着,山谷里安静下来,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倾听着。渐渐地,有人开始啜泣。啜泣声越来越大,很快,山谷里到处传来声嘶力竭的痛哭声。
在梅尺尺的琴声的带动下,思乡的情绪就像汹涌澎湃的海浪,瞬间淹没整道山谷。
“咱们不打仗了,回家吧!”突然间有人喊道。
“回家!回家!”回应的声音如同山呼海啸。
“想得美!明天早晨还要起床打仗呢!”两个军队的司令站在两个山头上,急得直跳脚。
士兵们哪里还肯听司令的话?现在他们满脑子都是家乡的亲朋好友、美酒佳肴。刹那间,士兵们就像决堤的潮水一样,开始向四面八方疯狂散去,两个司令根本拦不住。
月亮西沉的时候,琴声停息了,山谷里所有的士兵都走光了,只剩下两个光杆司令。
“打不成了,咱俩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。”一个司令提议。
“好吧,下次再打。”另一个司令附和。
两个司令各自朝相反的方向走去。突然,他俩齐刷刷地转过身来,朝对方放冷枪。结果,两个人双双中弹,摔倒在草地里,咽气了。
梅尺尺摇头叹息着,揉揉酸痛的九根手指,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回路边,靠着一棵白杨树,慢慢睡着了。在他的头顶上,满天繁星就像家乡亲人的眼睛,一眨一眨的。
清晨,梅卡西马戏团的大篷车从路边经过,最后一辆马车的篷布掀开,伸出一双脏手。不用看就知道,那么脏的手一定是包恰恰的,他朝梅尺尺喊道:“尺尺,该出发了。”
梅尺尺从睡梦中惊醒过来,急忙跑过去,抓着包恰恰的手跳上马车。车队轻轻颠簸着,迎着朝阳,朝月亮城缓缓驶去。(文/毛小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