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绢上的花田

以前壶里是空的,昨天却装了酒.那酒叫做菊酒,好喝得惊人。

小人的长靴和旧壶──那天,惠美子呆呆地坐着想了一天。

从那以后过了一个星期,菊酒壶又空了。

照样是星期日早晨,良夫对太太说:“喏,能不能去买点东西?”

“买什么?”

“烟。”

听了这话,惠美子一惊,捂住胸。接着,她拖上不成对的女凉鞋,跳出公寓,买了烟。又风一般地回来了。她抑制住心的冬冬跳,轻轻打开门,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里。

这时,良夫背着身坐在小桌子前。惠美子轻手轻脚地靠近,从后面往桌上偷偷一看。

啊,那里的确有五个小人──同样的帽子,同样的围裙,穿着同样的长靴,在手用上动来动去。不过,其中有一个孩子小人,赤着一只脚。

(不出所料──)

惠美子紧握住衣兜里的小小长靴。不禁大声叫道:“了不起!”

良夫吓一跳,回过头,“不行!”

他猛然用身体藏住桌子,而且拼命喊:“不许看,不许看……不行,不行啊

……”

面对他的脊背,惠美子高兴地说:“我已经看见啦。”

然后,她坐在丈夫旁边,静静地嘀咕道;“多了不起的事啊,居然真的有小人。”

但良夫的脸,却是苍白的。他用大眼睛,喘着粗气,断断续续地说:“到底,让你看见啦……到底……到底……”

良夫低着头,开始小声地讲开了。在菊屋的酒库,遇见奇异的老奶奶,还有代保管壶时,和老奶奶约定好的事。

“约定有两件。不能让任何人看见小人、还有,不能用菊酒赚钱。破了约,我会有坏运降临……”

说完,良夫想,他真不该保管这把壶。他觉得,心口突然跳得厉害,象要生病,还是突然会变穷了呢?还是,还是……

啊,今后会有什么样的灾难呢?他胸中堆满了沮丧的念头,他抱住头:“真不该保管这把壶。两人住在一个家里,怎么能保证不让太太知道呢?”

“没关系。我以前也看见过小人,这不是第一回了。真的,我还是孩子时见的小人,也是这么大。那是面包里的小人。”

惠美子怀恋地瞧着手绢上面。

“你见过另外的小人吗?”良夫想起以前老奶奶讲的话。

“对。妈妈揉面的时候,我见过他们一眼。我从前就知道世上有小人。所以,现在又看见了这些小人,一点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事。喏,只要不让其他人知道就行啦。”

“是这样吗?”

对着良夫仍然苍白的脸,惠美子轻快地笑了:“嗯。我们对谁也不说,那就行啦。与其想会不会碰坏运,还不如想怎样跟这些小人友好吧。”

惠美子从西式围裙的兜里,取出那小小的长靴。

“这,就是这个小人的吧?”

良夫一惊。他这才知道,上次自己慌忙抓小人时,一只长靴掉在手绢上了。

惠美子把长靴轻轻放在菊花田的角落,低声对孩子小人说:‘还给你靴子。”

但小人们什么也没回答,甚至连上边都不看。五个人都一个劲地往各自的麦秸帽子里收集菊花,若无其事地……

对手绢上的小人来说,人类的声音,该是象暴风、雷声那么大吧。

“他们听不懂我们的话吗?”惠美子歪起脖子。

小人们摘光菊花,捧着帽子,静静地回到壶中。最后的孩子小人,专心穿上惠美子放在一边的长靴,也慢慢地爬上梯子。

良夫嘟哝道:“对啦。小人的话,准跟人类的话不同。这些人能听懂的,只有‘出来吧,出来吧’这一种叫法。”

“这叫法,在他们听来,是怎样的呢?”

“大概象远处的风声,‘嗡──’的。”

“也许象打雷一样吧。”

这样说着说着,两人渐渐快活起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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